基于语言视角展开回顾的日语说唱座谈会
原文2024年2月28日刊载于 音楽Natalie
采访・撰文 / 宮崎敬太 题字 / SITE（Ghetto Hollywood）
翻译 / 雨田木易子
Rapper 们日复一日地透过麦克风吐露出歌词，能抓住听众心灵的句子数不胜数。在这之中，给人留下格外深刻印象的歌词，通常被称为 “Punchline” 。
由音乐 Natalie 推出的，讨论「去年最强的 Punchline 是什么？」的企划「Punchline of the Year」今年也如期而至。以 2023 年发表了音源或 MV 的日语说唱音乐为对象，业内人士从从各自的视角、基于事前选出的 Punchline 展开了座谈会。
今年的嘉宾是音乐专栏作家二木信、渡辺志保、MINORI ，以及常邀请 HipHop 业内人士作为嘉宾登场的电台节目「GOLDNRUSH PODCAST」的主持人 Isaac Y. Takeu 这四位。座谈会由宮崎敬太主持。
目录 ・ 两次登上 Music Station 的「Bad Bitch 美学 Remix」 ・ Elle Teresa 所呈现的不同与以往的 GAL 形象 ・ 让微观的话题变得更有趣是 HipHop 的一大乐趣 ・ Beef 是谈论 2023 年绕不开的部分 ・ 为了摆脱暴力的 HipHop
两次登上 Music Station 的「Bad Bitch 美学 Remix」
—— 虽然大家选出的歌词不尽相同，但今年有几首歌都获得了多张选票。
渡辺志保 首先当然是「Bad Bitch 美学 Remix」。今年我也好纠结要选哪句…… MINORI 选出了 YURIYAN 的「开着我全款买的奔驰回家咯（一括で買ったベンツで帰宅）」，而 NENE 那句「病例里面写下的歌词是我的圣经（お薬手帳に書いたリリックが聖書）」也让我难以割舍。
MINORI 就我个人感觉来说，NENE 的歌词当然也非常好，但在演出或者蹦迪的时候大家会一起合唱的果然还是 YURIYAN 的「开着我全款买的奔驰回家咯」。这句歌词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一起唱的、难以抵抗的魅力。
二木信 句尾的 Slang 也用得很幽默。
MINORI 没错没错。所以我是连着「开着我全款买的奔驰回家咯」之后的「Skrrrrrrr」也一起放了进来。不仅仅是歌词，也包括她的韵律感和表现力在内，整体都非常酷，所以这一句会火也是理所应当的事。YURIYAN 虽然是搞笑艺人，但她这种独自修炼自己的趣味的生活方式其实很像 Rapper 的态度。
渡辺 帅气地让自己的女性 MC 的角色成立。我觉得 YURIYAN 的 verse 是 Awich 写的这一点也很关键。大多数搞笑艺人 rap 的时候，往往是把 ”自己在 rap 这件事“ 本身当成梗来用，或者说 rap 只是为了搞笑而使用的装置。有时候会让人觉得这只是在利用 rap 而已，尽管艺人本人往往不会意识到这一点。我之前在美国和一些黑人朋友聊过这个现象，他们还是非常反感这种被挪用的感觉。
Isaac Y. Takeu 对非裔的美国人来说，他们被剥夺的不仅是文化或金钱、甚至包括自己的身份。他们必须自己重新亲手去创造，所以他们对于创意的理解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我觉得这点非常重要，是所有喜欢 HipHop、Rap 和街舞的人都应该知道的大前提。
渡辺 在 HipHop 这个文化中，我们日本人必须意识到自己不是主角而是客人的角色。
Isaac 必须在这个前提之下去思考如何将这种文化运用于自身。
—— 志保桑也选了「Bad Bitch 美学 Remix」里的歌词。
渡辺 是的。我选的是 AI 的「自己的行李自己来拿 / 看我心情也可以帮你拿 / 人们互相帮助才能长久共存（自分で自分の荷物は持つ / 気分であなたの荷物も持つ / 人は助け合ってこそ長く持つ）」。去年的 POP YOURS 是「Bad Bitch 美学 Remix」版本首次公开，但据说 AI 在一周之前广岛的 G7 峰会上，在各国的第一夫人面前演唱了这首歌。
Isaac 诶？是我知道的那个 G7 吗？
渡辺 对对，发达国家的首脑们聚在一起的场合。真的很厉害不是吗？想到在那种场合，代表着日本的人用「Bad Bitch 美学」为主题写下了这样的歌词，真的无限感慨。另外，关照身边的人看起来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喜欢她这里写的「看我心情」的。
MINORI 确实。恰恰是带着这种轻松随意的感觉，才能够持续更久。
渡辺 对对。听着这句词我就想起了 Erykah Badu 在「Bag Lady」里唱「你的包袱太重了放下些吧」。
Isaac 「Bad Bitch 美学」毫无疑问是能够代表 2023 年的一曲。
MINORI 而且光这一首歌就上了两次 Music Station（笑）。冷静想想这真的很厉害。
Elle Teresa 所呈现的与以往不同的 GAL 形象
—— Elle Teresa 也有几首歌都入选了。
二木 我选了「Bubble」里的「屁屁一摇一摆 / 平日和周五六日 / 钱像大雨倾盆（お尻ぶりぶり / 平日、金、土曜日 / お金がどしゃぶり）」
MINORI 我选的是「Nail Sounds」里的「休息室里响起数钱的声音 / 经常被人说我像金刚狼 / 查了才知道他那不是指甲而是骨头（楽屋で鳴る、お金数える音 / よく言われるそれまるでウルヴァリン / 調べたらそれ、爪じゃない骨らしい）」。
二木 Elle 在这之外还有很多很强的歌词。例如「Nail Sounds」里面的「指甲刮擦的声音咔哒 / 输赢无关紧要 没品的东西就没价值 / 没有滴滴声 只是滑动着的时钟指针 / 他是个傻瓜 所以我把他吃干抹尽 （爪が擦れる音カチ / 勝ち負けどうでもいい ださいのはない価値 / チックタックしない スライドする時計の針 / あの人カモだから搾り取るダシ）」这一段连续的押韵就很帅。还有「GO DJ（Hey Daddy）」里的「前男友全都是我的Fan~s（元彼全員ファ～ン）」，也是她 “态度不羁的说唱歌手” 这一角色特质的绝佳体现。
Isaac MINORI 选这句「Nail Sounds」里的歌词是啥意思啊？
MINORI 出处是也有被拍成电影的美国漫画「X-MEN」。里面有个很受欢迎的角色叫金刚狼（Wolverine）、他的标志性特征是超长的爪子，这句歌词里 Elle 就把自己的指甲比喻成金刚狼的爪子。可能在休息室 Elle 在数钱的时候有人跟她说「你的指甲好像金刚狼」吧，把这个写成歌词还挺可爱的。
二木 「Nail Sounds」把指甲摩擦碰撞的声音这样超级微观的东西作为主题写成一首歌这点就很妙，而且整体押韵也是围绕着「咔哒（カチ）」这个拟声词来展开的。在歌里还很明确地表达了她的主张。
渡辺 指甲的咔哒咔哒声本身就是 GAL 日常，玩手机啥的总是会咔哒咔哒响。Hook 的「捡不起来硬币（小銭拾えない）」也很有同感。
MINORI 没错！每句都有种「我懂—!」的感觉。「Tsukema」的「假睫毛搞得我看不见前面（つけまで前見えない）也超有同感（笑）。哪怕素不相识也想亲切地叫她 Elle 酱了。
渡辺 收录了「Bubble」和「Nail Sounds」这些歌的，去年 12 月出的专辑「Pink Crocodile」感觉是一次彻底的突破。
二木 我也觉得。去年她出的「KAWAII BUBBLY LOVELY III」（2023年9月）和「Pink Crocodile」这两张有一个很大的特征，就是长期以来一直在表达着对于美国南部的声音，也就是 South-HipHop / Dirty South 的喜爱的她，这次引入了 Miami Bass 的元素。以收录曲来说的话，前者有「GO DJ（Hey Daddy）」、后者则是「Bubble」。而且「Bubble」甚至是用 Juliana Techno* 风味的采样来融合 Miami Bass，有种褒义的极度下流感。
【译按】
Juliana Techno ：90年代泡沫经济末期在东京的大型俱乐部 “JULIANA东京” 播放的电子音乐，是一种以Orchestral Hit 等前卫音色、浮华的人声采样以及 BreakBeat 为主的 Hard Techno 音乐。
这几年在包括 HipHop 在内的文化领域出现了不少用 GAL 的概念来为女性赋权的尝试，例如几年前的「Punchline of the Year」里面我们也聊到的 Zoomgals 就是很明确地在做这件事。与此同时，来自琦玉的的 AYA a.k.a. PANDA 反映的则是像小混混一般的 GAL 的世界。借用作家 Tsuya-chan（つやちゃん）的观点，Elle Teresa 这种融入了海外名流（Celebrity）文化和美国西海岸的文化的充满毒气的「怪诞可爱（グロカワイイ）」风格，再融合 Miami Bass 的下流感，创造了一个完全不同以往的 GAL 形象。
渡辺 通篇都是只有真正的 GAL 才能表达出来的内容。说起来几乎是和「Pink Crocodile」同一时间， Nicki Minaj 发布了「Pink Friday 2」这张专辑。这几年的 HipHop 场景一直在贩卖一种女孩子们之间团结互助的氛围，但 Nicki 在这张专辑里说「讨厌的女的是真的讨厌」，让我觉得「不愧是你」。Elle 在专辑里面也有类似的歌词，包括这些在内都非常棒。
让微观的话题变有趣是 HipHop 的一大乐趣
Isaac 顺着 Female MC 说下去，志保选出的 7 的「NANA」我也非常喜欢。
渡辺 「像奴隶一样打工 在UNIQLO / 一边叠衣服一边哼出的 Flow / 变差的皮肤和歌词都是证据 / 回家之后就传到声云上好了（奴隷のように働いたUNIQLO / 服畳みながら鼻歌でもフロー / 荒れた肌とリリックが証拠 / 帰ったらサンクラにでもあげよう）」。这里面我觉得优衣库是重点 —— 在不管多乡下的路边都能找到的大型连锁店里，像奴隶一样打工的日常。之前不就有一篇报告文学揭露了优衣库实际上非常暗黑的工作环境吗（横田增夫《潜入优衣库的一年》），我不确定 7 本人在多大程度上意识到了这样的现实，但这句歌词渗透了很强的现实性。
── 后面接的「一边叠衣服一边哼出的 Flow」也很好。既描绘出了她的个性，也能让人想象到当时的心情。
渡辺 「变差的皮肤」这种表达也很有真实感。我最喜欢的是最后的「回家之后就传到声云上好了」，能想象到她回到家之后刷刷地把歌上传到 SoundCloud 的样子，很有她这个年代的气质。收录了这首歌的「7」这张专辑随处都能感受到她的日常。
二木 她是来自和歌山对吧。
渡辺 对。刚才二木先生也有提到过，我也同样觉得让微观的话题变得更有趣是听 HipHop 的一大乐趣。听美国南部的 Rapper 们的歌的话，经常会在非常唐突的时间点突然提到家附近的炸鸡店之类的，让人觉得「啊？什么？」，但这蛮帅也蛮有趣的。除了 7 之外，Watson 也是能很自然地写出这种歌词的人之一。
Isaac 7 在去年的「RapStar诞生 2023」里很有存在感。从一开始就很亮眼，Rap 也很强。
渡辺 提到「RapStar」的话，MINORI 从里面选出了 MAX 的歌。
MINORI 「BLAH BLAH BLAH」里的「说什么这种事谁都能做到？ / 那你们怎么不来做做看呢（こんなん誰でもできるって？ / やらんかったのお前らやんけ）」。「RapStar」里面她只走到了 Cypher 环节，但我个人觉得节目之后她出的歌都非常棒。我提名的这句很讨巧，其他例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这些的你的人品才是真不行（あれダメ、これダメ、言ってるお前の人間性がダメ）也很棒。
Isaac 太棒了（笑）。
MINORI 对吧。「RapStar」里她一直是用英语 rap 的，但她也很擅长写日语歌词，而且写的很有趣。
二木 MAX 在「RapStar」结束之后，和 Itaq 一起上了 valknee 的播客节目「假装广播电台（ラジオ屋さんごっこ）」开了反省会，里面有聊到如何去应对社交网络上的各种中伤和抨击的话题。我觉得这首歌就像是在与这种无比现代的网络文化斗争的过程中写下来的。
MINORI 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让我回去看看。MAX 真的是很帅，希望她 2024 年能多多发歌。
Isaac 发布了「BLAH BLAH BLAH」 MV 的 Youtube 频道「スラムフッドスター（Slam Hoodster）」还发过 JETG 这些势头正猛的新人 Rapper，蛮有意思的。
── MINORI 还提名了 MARIA 的「Perfect」。
MINORI 这句「指甲 睫毛 头发都长长的 / 身体 态度 器量也大大的（ネイル まつげ 髪の毛 長め / 体 態度 うつわもでかめ）」让我再次认识到了 MARIA 有多酷。忍不住觉得「女人深似海啊～」（笑）。
二木 这首歌采样了山本 Linda（山本リンダ）的「正中下怀（狙いうち）」对吧。
MINORI 「这个世界为我而存在（この世は私のためにある）」这句。每次听这首歌都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强大，这也是我喜欢 HipHop 的地方。MARIA 发歌的节奏在当下的音乐场景里是非常慢的，但是每次砰地发出来之后都会让人觉得「果然最棒了」。
Beef 是谈论 2023 年绕不开的部分
── 自夸（Boasting）果然是越猛越好。
二木 要这么说的话 Isaac 选出的 ¥ellow Bucks 可以说是自我赞美的大师。无论是看演出还是 MV，他的举止和表情都有种高高在上的性感色彩。
Isaac ¥ellow Bucks 去年不是在势头大好的时候被逮捕了吗。在这个意义上，我选的「Money in the bag」里的「区分乐趣和意义 / 成就艺术与商业（楽しさと意義をかき分けて / アートとビジネスを成り立たせる）」就显得格外的真实。这之外还有「我和你们没什么不同 / 只是卖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 祝所有的 Hustler 都好运 Be alright（オレもお前らも変わりはない / 売ってるものが違うだけ / 全てのHustlerに幸あれBe alright）」这句也很好。去年我在现场听了这首歌。
渡辺 在 CLUB CITTA’ 办的 ¥ellow Bucks『Higher Remix Release Live』？
Isaac 没错，真的特别精彩。我觉得他非常生动地呈现了社会地位在低处的人如何把自我表达拔高到艺术的高度然后获得成功。之所以会选这句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场演出。艺术与商业密不可分，又可以作为娱乐消遣、同时也具有社会意义。
── 同时满足这几点其实是很难的，但是 ¥ellow Bucks 就成功做到了。
Isaac 正是如此。我自己在做 GOLDNRUSH 这档播客的时候，经常感觉到总是那些很轻率的没啥内涵的发言才能火。虽然我也喜欢说俏皮话，但还是更希望能多传达一些有意义的内容。话虽如此，现在尤其是 Youtube Shorts 越来越像一个争夺数字的游戏，让我进退两难，所以 ¥ellow Bucks 这句歌词真的很打动我。
二木 Issac 的播客志保也有上过对吧？
Isaac 是的。志保来的那期完整版的播放量也很高，感觉观众也都是真正关心文化的人。在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期是真正做到了我所追求的事的一期，所以真的很感谢志保。
二木 这期我还没来得及看，主题是「为何日本的 HipHop 业界如今岌岌可危！？」对把。是有聊到以舐達麻和 YZERR 为主的 Beef 事件吗？
Isaac 啊，节目里倒没怎么聊到 Beef 的话题。我基本上持中立态度，但是要聊 2023 年的 HipHop 场景的话，Beef 肯定是绕不开的部分，所以我两边都选了。 ¥ellow Bucks 的「Higher REMIX」里 YZERR 的「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耕耘的公司 / 10亿我是不会卖的 你能出多少？（気の合う仲間と耕す会社 / 10億じゃ売らねえいくらで売却？）」，和舐達麻「FEEL OR BEEF BADPOP IS DEAD」里 BADSAIKUSH 的「我们和这些家伙怎么会是一伙的 / 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事物 / 已经膨胀的气球 / 下一次充气即将来临（俺たちとこいつらがどうグルで / 色眼鏡ゴーグルで / 膨らまされた風船 / 次の空気入れがもう来るぜ）」を両方選びました。
── 的确是这样。二木先生也选了舐達麻「FEEL OR BEEF BADPOP IS DEAD」里 BADSAIKUSH 的歌词呢。
二木 我选了 BADSAIKUSH 的「你的歌是抄来的 / 而我的是安魂曲（お前の曲はパクリで / 俺のはレクイエム）」，是这首歌的第一个小节。在一部分日本 HipHop 听众中，一直流传着 BAD HOP 的不少歌都是模仿了美国特定 Rapper 的歌的说法。这个说法的真伪我们在此暂且不论，但是这一句词让我切实感觉到了 rap 的强大力量。
在去年牵扯到不少 Rapper 的骚乱发生之后，面对社交网络上的各种信息和臆测一直保持沉默的 BADSAIKUSH，用这一个小节吹走了那些灰暗的、带着暴力和不安的情绪，把故事重新带回到 HipHop 的游戏中来。这就是我选择这句词的原因。「安魂曲（Requiem）」是从基督教由来的说法，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祈祷逝者的安息而吟唱的圣歌。舐達麻的歌里有不少关于他们早逝的伙伴1.0.4.（Toshi）的内容，我觉得这里也是在隐喻他们这种在歌曲中包含对死去的同伴的怀念的音乐风格。
渡辺 啊，还有这个理解啊。我还以为这里的安魂曲是「你已经死了」「我们来杀你了」的意思。
二木 确实也可以从你这个角度理解。再往深了说也可以有双重意义在里面，我们的肚量大到可以为 Beef 对象唱安魂曲之类的。
──「FLOATIN’」这首歌也是，仔细听舐達麻的歌的话会发现很多歌都表达了对比自己更年轻的 1.0.4. 逝去的后悔，和活下来的自己的生存挣扎。
Isaac 听到大家聊这些，忍不住觉得自己鼓起勇气提名了 YZERR 和 BADSAIKUSH 两个人的歌词真是太值得了。
渡辺 完成度这么高的 Diss 曲并不多见。
二木 这首歌的歌词里面有很多的技巧和巧思，真要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舐達麻通过这首 Diss 曲发出了「用 HipHop 这种艺术来决出胜负」的声明，这一点特别棒。在街头的人们眼里，可能我这种想法纯属美好的幻想。但正因为 HipHop 不仅仅是音乐、而是与各种非音乐的要素相糅杂的复杂产物，我们才要持续重申音乐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这个观点。
渡辺 的确是不管哪一段都很精彩。而且这首歌在 Youtube 和 Spotify 的热门榜单上一直名列前茅，能有这么高的热度本身就很厉害。我在 X（Twitter）的时间线上还看到了诸如「听完感觉更有力气工作了」和「让人振奋起来」之类的评论。明明是指向特定的人的 Diss 曲，却兼具了鼓励其他人的功能，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也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编者注：YZERR 于 1 月 28 日发布了回应舐達麻和 Japanese Magenese 的歌曲「guidance」，但由于在座谈会举行时时尚未发行而未能在本文中提及。
为了摆脱暴力的 HipHop
──志保还提名了 PUNPEE 在 HipHop 音乐节「THE HOPE」和「AVALANCHE」（PUNPEE 所属厂牌 SUMMIT 主办的活动）等活动中表演的「比隔壁位更凡人REMIX（お隣さんより凡人REMIX）」的歌词。
渡辺 「HipHop 本来是为了摆脱暴力 / 在如今的日本却又回归了暴力 / 这样我怎么可能停下 Rap （バイオレンスから抜けるためのヒップホップが / バイオレンスに戻ってる今の日本 / こんなんじゃラップやめれるわけない）」。这首歌我在 2023 年 10 月的「THE HOPE」上第一次听到，其他的 verse 里面也像拼布一样融入了很多日语 rap 的 punchline，真的完全被折服了。由于这首歌是没有正式音源化发行的作品，我有点担心这样把歌词放出来 PUNPEE 本人会不会不高兴，但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所以还是选了。
二木 我当时也在现场看得泪流满面。
渡辺 我懂！我也超感动。完成度实在是太高了，希望有天能发音源。关于这句歌词，其实我在自己出演的 block.fm 的电台节目「INSIDE OUT」，还有和二木先生和 Tsuya-Chan（つやちゃん）对谈的「MUSIC MAGAZINE」2023 年 12 月号里面都有聊到过（笑）。
二木 确实是呢（笑）。
渡辺 首先作为大前提来说，我认为 PUNPEE 的想象力和创意都很杰出。但同时我也会好奇他作为 Rapper 的立场和姿态是怎样的，或者说他希望通过 HipHop 表达什么？ 在这首 REMIX 里可以说久违地听到了他的真情实感的表达，这点让我非常感动。
二木 PUNPEE 最初是在 2006 年「UMB」（漢 a.k.a. GAMI 创办的 MC Battle 赛事）东京预赛获胜而广为人知。那场车轮战我也在现场看了，我不知道现在的 MC Battle 是怎么样的，但当年现场的气氛真的特别紧张，而且那时候「UMB」整体取向还是更偏好硬核的 rap，在那之中 PUNPEE 用知性又诙谐的风格取胜的样子实在是过于鲜烈了。
渡辺 嗯嗯。那时候的 MC Battle 比现在更地下，真的全都是特别可怕的人（笑）。
── 和现在参加 MC Battle 的人群还是挺不一样的。
二木 我觉得 PUNPEE 当年是有意识地用他独特的风格去对抗那种硬核的氛围。
渡辺 外表看起来有点像木讷的书呆子，但是 rap 非常出色，也很会做 beat、歌词还特别机智。 PUNPEE 是改变了日本 HipHop 格局的变革者之一。
二木 正是如此。这也是为何去年 PUNPEE 在演出上做出用 rap 来反暴力的声明的时候，我和志保会同样大受感动。
渡辺 听到 PUNPEE 面对渐渐往暴力方向发展的日本 HipHop 场景说出「这样我怎么可能停下 Rap」这句话，真令人安心。只可惜在 PUNPEE 唱完这样的歌之后，「THE HOPE」的 After Party 上就发生了直接导致 BAD HOP 和舐達麻的 Beef 的骚乱事件…
【后篇】
Punchline of the Year 2023（下）| HipHop 与日本的贫困，Rapper 的演出和音乐节二三事…… 2023 的场景在发生些什么
